7月9日，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高金/SAIF）2017年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隆重举行，350余名新一届高金毕业生荣耀毕业。中国-中东欧基金董事长、中国工商银行原董事长姜建清在典礼上发表主旨演讲，他分别围绕“金融与人生”、“金融与变革”、“金融与风险”三个方面展开精彩分享。7月9日，上观新闻对此进行了报道。

工行原董事长姜建清：570万金融从业者的最大竞争者是新金融科技

虽然金融业中介功能依然需要，是不会消失的，但承担支付、融资、风控和数据处理功能的中介机构、岗位是可能被替代的。“展望未来，你们的竞争者可能不是你们的同行和同事。”

“2000年2月的一天，我去中组部接受担任工商银行行长职务的谈话。在路上自己心情十分沉重，因为我深知当时工商银行面临的巨额不良贷款压力。在1998年年中，工商银行按五级分类计算的不良贷款高达47.5%。”

9日，作为上海交大兼职博导，中国-中东欧基金董事长、中国工商银行原董事长姜建清博士，与即将被授予学位的上海交大上海高级金融学院350余名2017届毕业生分享着自己走过的金融之路。

他清楚地记得，在汽车的广播里，报道着北京正在进行的国际马拉松比赛。于是，突然想到：银行改革和发展不就是一场马拉松吗？“往往企盼短暂成绩和荣誉的选手是跑不到终点的，我和同事们坚持跑马拉松，终于取得了成功。”

金融与国家，以及自己的人生

事实上，金融是一个有着历史积淀的古老行业，延续千年仍发挥着重要作用。有息贷款的历史甚至早至《旧约》圣经年代，楔形文字的借贷泥版，古希腊、古罗马的神庙、中世纪宗教对金融的禁锢，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银行复兴，从金匠到现代银行，历史上无数次金融危机的摧残，波澜起伏、风云激荡，但金融业依然老而弥壮，历久弥新。

金融与国家强大与兴盛密切相连。中国也是一个金融古国，但近百余年来，苦难的中国积贫积弱，弱国焉能有强金融？姜建清研究发现，一战前的1913年，全球前20大银行均为西方列强占据，中国交通银行、中国银行作为当时中国最大的银行，其总资产仅占当时全球最大银行的7.2%和2.8%。

和父辈、兄长们不一样，姜建清这一代人在理工科之外有了金融、管理、法律等学科和专业选择。“我们选择金融是幸福的，感恩这个伟大的时代，使我们有幸能参与这场波澜壮阔的中国金融业改革。”

姜建清坦陈，在自己开始从事金融工作时，并不深知金融的意义。在之后的工作、学习和职业历练中，越来越理解了金融的深刻涵义。不仅理解了金融的经济性，还理解了金融的社会性——对于塑造一个更加公平、公正、高效的世界的意义。正如罗伯特·希勒所说的，“金融并非为了赚钱而赚钱，金融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实现其他的目标，即社会的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是一门功能性学科。”

虽然有时人们对金融带有偏见，甚至不时受到社会严厉批评指责，然而人们还是信任地将几乎全部身家性命托付给它。“就像它的孳生物——金钱，被人诅咒又被人热爱。金融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多么像人生。”在姜建清看来，虽然古老的金融业被认为是传统产业，但它又能持续自我创新驱动，领先嫁接最新科技，这正是它基业长青的秘诀。

金融与科技，中介机构、岗位或被替代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发现，姜建清不止一次提及，“我们是幸运的一代，因为有机会参与中国波澜壮阔的金融改革事业。”而今，选择金融专业的不确定性是比过去更大了，“不仅仅指中国金融从业人员已经近570万人，高校金融专业已有‘产能过剩’迹象，所有高校几乎没有不设金融专业的……”姜建清直言，“我指的是，经历了过去几十年兴盛繁荣的中国金融业，也进入了深度调整阶段，面临着同业和跨界的机构挑战、‘去中介化’的功能挑战——虽然金融业中介功能依然需要，是不会消失的，但承担支付、融资、风控和数据处理功能的中介机构、岗位是可能被替代的。”他说，未来的金融可能不是一个场所，但它仍然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服务。

不难发现，金融作为创新型行业，今日关于金融科技的谈论，差不多要占金融论坛内容的一半以上。姜建清表示，以移动互联、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本质上是一场关于金融信息的传输、接收、分析、处理技术的革命，它的演进创新已经改变了金融模式、业务和产品。“未来金融领域的变化，或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快。”

他举例说，在融资领域，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会提升资产转化过程中风险的把控能力，信贷决策也是博弈过程，会超越依靠实践和失误积累经验的传统做法。比如，通过学习积累胜败经验，利用深度神经网络，模拟人脑的机制来判断、决策信贷。此外，风险管理的准确性和精细化程度将实现质的提升；区块链技术会在支付等多领域发挥作用，提升安全性；VR技术会在信贷现场调查等领域崭露头角，非结构化的图像数据为远程决策者提供身如其景的感受；智能投资顾问会改善资产管理和私人银行业务的服务；远程移动互联技术会导致传统银行营业服务模式的颠覆。

“展望未来，你们的竞争者可能不是你们的同行和同事，而是新的金融科技。”姜建清告诉毕业生们：“你们是幸福的，因为有机会参与这场金融变革。”

金融与风险，稳健甚至保守才是优良文化传统

在金融业，唯一不变是风险控制。姜建清认为，风险管理的悠久历史甚至可以回溯到公元前2000多年的苏美尔年代，当时的楔形文字借款合同要素几乎与今天相同，还款时须当众砸碎“泥版合同”予以销账。然而，近代出土的完好泥版说明，NPL（不良贷款）古已有之。

同样，中国金融业多少沉痛往事，告诫后来者莫忘风险、莫蹈前车覆辙。因此，姜建清告诫，“把住风险是优秀金融家的底线，风险管理是金融业立身之本。”金融业是一个讲求平衡的行业，金融的资产负债表就是“提醒”。要求金融业管理者必须平衡好收益与风险的关系，长期与短期的关系，规模、速度与质量的关系，切忌过分追求短期功利。

姜建清援引了英国19世纪文学家斯迈尔斯的一句名言：“无论你的心灵是在极地的上空浪漫地翱翔，还是在尘世的黑洞里艰难地探索，你都应该记住：明智、审慎和小心翼翼地自我节制，是智慧和幸福的源泉。”

他表示，虽然从事金融职业的人物，或许都可以称之为金融家或银行家。但鉴于金融业的特殊性、内部架构的复杂性、风险的滞后性，金融家事实上都需要经过风险的检验和历史的审视。

“在金融业，‘剩’者为王，金融家稳健甚至保守才是行业的优良文化传统。”在这座上海市人民政府依托上海交大创立的国际化金融学院，面对这些金融硕士MF、金融MBA、金融EMBA、全球金融DBA、博士及硕博连读毕业生们，姜建清又一次回想起那么一天，也就是去中组部接受担任工商银行行长职务谈话、北京国际马拉松开赛的那天。“我曾多次讲过，金融家俱乐部不欣赏百米短跑选手，尊重的是马拉松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