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2014年中国中小银行发展高峰论坛暨第三届最佳中小银行评选颁奖典礼”在京举行，上海交通大学中国金融研究院副院长、上海高级金融学院(SAIF)金融学教授钱军出席论坛并表示，应该先推出存款保险制度再利率市场化。新浪财经对此进行了报道。

钱军：应该先推出存款保险制度再利率市场化

由《当代金融家》杂志社、刘鸿儒金融教育基金会主办的“2014年中国中小银行发展高峰论坛暨第三届最佳中小银行评选颁奖典礼”今日在京举行。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钱军教授在论坛上表示，按照国际惯例来讲，现在确实应该先推出存款保险制度，再有利率市场化。

以下为嘉宾发言实录：

钱军：尊敬的魏局长、徐博士、李主编，非常感谢参加今天的论坛！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我想讲两个事情，第一个，因为我在美国读书工作很多年，所以可能我对利率市场化的看法有一些自己的不同观点，所以我讲一讲利率市场化的必要性和前提条件。第二个部分，我花几分钟讲一下我自己对利率市场化进程当中，谈一点自己的看法，就是咱们这个利率市场化大环境下，中小银行到底有哪些机会，到底有有哪些挑战，所以我会对中小银行和大型银行做一个简单比较。

说到利率市场化，为什么要市场化？我觉得非常简单，中央在十八届三中全会里面已经讲过了，市场要起到资源调配的主导作用。说到市场，说到资本市场，什么是利率呢？利率实际上是资本市场里的价格，咱们要做市场，市场就是应该以价格为信号，来主导所有参与者的行为。在资本市场里面，利率就是这个资本市场的价格，你要根据这个资本时间长短，不同的用途，有一套不同的以期限和投资风险所决定的价格，这个就是利率。

我们国家走到现在，实际上利率市场化只剩下最后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存款利率的市场化。我们走的这个过程跟以前很多国家走的过程，大致来讲还是很相似的，就是最后剩下一关“存款利率”。

既然资本市场里面核心的元素是利率，为什么很多情况下，我们先看到的不是利率市场化，而看到的是利率管制呢？主要是因为在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初期时，通过控制利率，尤其是存款利率，可以为经济里进行大规模投资的那些行业，比如说基建行业、工业、制造业，提供比较低的融资成本，这个就是利率管制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是，刚才两位领导都讲过了，我们国家的经济已经从大规模投资发展到靠内需拉动经济增长的环节，所以现在利率的管制问题多于放开。如果利率是市场化，应该跟通胀是挂钩的，图中这个红线是CPI的波动情况，绿线是即期存款的利率，虽然通胀在变化，但是存款利率是不变的，也就是说两者是脱钩的，说明了利率没有市场化。这张图的蓝线还是CPI的变化，黄线是定期存款一年的利率，比即期存款变化大，但是变化程度还是小于CPI，这个也是证据，就是说我们没有做利率市场化。

利率管制产生的问题，早期经济发展是有好处，而且好处大于弊端。但是现在的问题有几个，第一个，存款利率长期偏低，这样的话，很多金融机构，尤其是大银行，他们在做贷款决定时，实际上是贷给国企和大企业为主，因为这些企业风险很低，虽然贷款利率不一定很高，但是如果我的量很大的话，总利差的收入还是有保证的。而如果我要贷给中小企业，中小企业风险比较高，如果贷给中小企业出问题时，银行要负责，所以他们不愿意贷给中小企业。所以，很明显在利率管制的情况下，以及银行机制的限制下，银行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激励机制给中小企业贷款。第二个，相关的东西实际上就是政府主导的投资是过度的，大量的资金去了制造业，包括去了房地产行业，而消费行业的中小企业的贷款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就不用我多说了，我上课的时候跟很多民企朋友们交流时，他们经常说资本成本占20%以上或者很高，这么高昂的贷款利率对中小企业来讲是非常难以为继的。

还有一方面，利率管制，尤其是存款利率太低，这个是影响到影子银行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利率太低，所以很多低利率的存款就会流到不受监管或者不受严格监管的影子银行，造成影子银行的范围非常大。对此有各种各样的评估，我看到一个评估说中国影子银行的规模大概是正规银行贷款的一半，这个规模是相当大的，而且隐性风险也很大。

最后一个，刚才我们说了宏观调控，我们国家到现在为止，主要的宏观调控目标是控制总货币发行量，这个在实际操作中还是有些问题的。比如说外汇、热钱涌入很多时候不是政府能够控制的，所以真正要控制到总货币的发行量，不是一个很容易的做法。而以美国为代表的这些发达国家，他们做宏观经济调控的核心工具跟目标是什么呢？是调整基础利率。美国做量化宽松QE1、QE2、QE3或者退出，就是货币松或者紧，有一个基准的利率，我要锁定这个基准利率，也就是说他们宏观调控的目标是利率。这个在操作上来讲，比控制总货币发行量更有效。所以，从这一点来讲，一旦利率市场化以后，会给我们央行[微博]、会给我们的政府更多更有效的调控。

还有一个，互联网金融大家也知道，可能对大家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互联网金融余额宝[微博]现在大概有5800亿了，发展得非常快。为什么发展那么快？吸了很多银行的存款，我听到很多朋友的说法，余额宝没有什么创新，不就是监管套利吗？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它把存款吸过来以后，基本保证即期存款，你可以随时支取，很方便，而且它是投资，余额宝有很大的定价能力。像余额宝这样的产品没有存款准备金，也没有资本金的要求，但我作为一个学者来看，它既有流动性的风险，又有信用的风险。如果余额宝把众筹来的资金不是投到银行间市场，而是贷给阿里的中小企业，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就是我们说的民营银行可以做的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说存款利率放开，主要的一个风险就是这个存款利率离市场均衡利率到底有多远？从理论上讲，如果现在在管制下的利率离估算的均衡利率差距不是很远的话，你放开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从这一点来讲，现在我看到的，我觉得比较合理的大部分的估计是我们现在的管制下的利率跟模型，或者推算出来的市场均衡利率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所以，如果短期之内一下子放开的话，由于这个差距比较大，所以利率市场化以后的第一个情况，就是在短期内，存款利率上升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前提条件之一就是存款保险。说到存款保险，我再补充一点必要性，实际上现在中国所有银行里的存款，你问老百姓，你说钱存在银行里，不管是哪个银行，不管是五大行也好、不管是城商行也好，哪怕是社区银行里面，你的存款有没有风险？这个存款人肯定说没有风险，因为政府最后会兜底的。大家基本上是这么个看法，这是不对的，所以，合理的存款保险制度的核心之一，就是存款保险的额度应该是多少？美国是25万美金，也就是说在25万美金以下的存款存在美国任何一个银行，是政府百分之百保证的，哪怕这个银行倒闭了，没问题，肯定可以拿到钱，所以这个额度要制定好。因为额度如果太高了，实际上银行的保险是过度的。如果银行知道我的存款都是保险的，我很安全的话，肯定放贷款的时候风险就大，所以存款保险的核心之一是合理制定存款保险的上限。

这张表里说明什么呢？现在有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已经有了存款保险制度，而大部分的国家和地区是先推出了存款保险制度，再有利率市场化。所以，按照国际惯例来讲，现在确实应该先推出存款保险制度，再有利率市场化。

第二，刚才讲到了基准利率，现在来看，有两个利率可以考虑，一个是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跟伦敦那个银行间的是相似的。还有一个是回购利率，二者的区别，回购利率是以市场交易来产生的利率。从国际实践来讲，回购利率用得是非常多的，存贷款到投资产品、到债券的投资都是跟回购挂钩的，但是回购最近也有一些丑闻，大型金融机构会联合起来对回购的制定有一些控制权，所以一般来讲，市场的利率好一点。但是主要问题是我们缺乏长期的固定收益产品，所以我们长期市场的固收交易量不够，所以这两者综合起来作为一个基础利率。

最后，我讲一下我对中小银行跟大型银行的比较。在我看来，我们的金融机构大概有三层体系。一个是超大型，五大行的资产、市值都是全世界的前十或者前20，大型的有很多，十几家银行，资产规模也相当大，在全世界来讲，前50或者前100都排进去了，这些大型和超大型银行是政府担任大股东。第二是中等规模的银行，比如这里有很多是城商行，我这里把金融机构和信托公司也放进去了，我在民营银行这里打了一个问号，这些民营银行要看它的资金量到底是中还是小，待定。第三，就是有大量的小型贷款机构。

看看现在银行的主要盈利模式，大部分还是靠利差，如果看贷款结构，实际上这个跟美国的银行的差别还是非常明显的。你如果看美国的任何一个商业银行的贷款，三分之二以上的贷款不是给企业，是给个人和家庭的，主要是房贷、车贷和其他消费者的贷款。而你看大部分中国的大型银行，他的贷款里面主要还是企业贷款，所以这个里面实际上给中小银行最大的发展空间就是发展个人和家庭的贷款。

我觉得中小银行、民营银行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可以服务个人和家庭，这是一部分，即个人贷款。第二，从企业贷款来讲，他们的优势是中小微企业。说到个人家庭贷款，像阿里和腾讯公司有一个最大的核心优势就是有大量的消费者信息，有大数据。这个大数据是非常有用的，我在美国时做过研究，你如果有消费者的数据，哪怕没有家庭收入，你可以基本准确的预测这个消费者如果问银行借钱，他还款的违约概率是多少。

从中小微企业来讲，就是接地气，中小银行立足于社区、立足于市，对社区里的家庭也好、企业也好，了解是非常深的。从这一点来讲，这个是大银行赶不上的，虽然大银行有各种各样的网点，但是大银行主要是规模经济，它的信贷决策是比较标准化的，而中小银行最核心的优势就是对本地客户有长期的了解。第三，就是中小银行有市场化的激励机制，大型银行是没有这么灵活的。

从挑战来讲，利率市场化最主要的风险就是短期内存款利率上升的概率比较大，在这种情况下，存款缺失可能就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这个上面，中小银行风险比较大，风控的建立也是很重要的。

我就讲到这儿，希望我的讲话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谢谢大家！

钱军：应该先推出存款保险制度再利率市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