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第一财经日报》推出SAIF专栏“中国金融改革十问”（七），谈及中国债券市场的现状与未来，严弘教授指出，要允许中国债券市场发生违约。

上海交大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严弘：要允许中国债券市场发生违约

中国债券市场的机制如何完善？做大规模、产品创新和投资者多样化的着力点在哪里？

日前，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严弘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畅谈中国债券市场的现状与未来。

第一财经日报：如何评价中国债券市场的地位？和世界其他较为成熟的市场相比，有哪些方面需要完善？

严弘：公司融资途径主要包括：一是股票融资，央企和大公司发行股票相对比较容易；二是银行信贷，也是国企等获得融资比较直接的途径。所以，债券市场发展的迫切性没有显现出来。但实际上，民营企业通过银行信贷融资的渠道并不十分通畅，特别是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一直悬而未决，他们通过股票融资困难重重。因此债券市场对于进一步发展民营企业尤其中小型企业比较重要。

中国债券市场的地位是与国民经济发展水平不匹配的。虽然过去几年债市发展速度挺快，但是从一个较低的基数开始的。目前中国国民经济的规模是全世界第二，整个债券市场可以排到全球第三，和美国债券市场相比差距还很大。关键问题是，现在中国债券市场绝大部分都是政府债券和央行票据，其次是企业债和金融债，真正的公司债券大概只占整个债券市场的2%，这个比例相当小。

日报：一直以来，中国债券市场较受诟病的是多头管理问题，在你看来，中国债券市场的主要发展瓶颈有哪些？

严弘：中国债券市场的发展瓶颈主要包括：第一，发行制度的改革，主要就是多头审批和监管的问题，目前债券市场的发行人有三方，包括证监会负责审批公司债，发改委负责企业债，央行负责金融债以及央行票据。虽然债市有多头审批的制度，但各方发行债券的性质是不一样的，所以信用评级也不一样。我认为公司债券的发展需求很大，但问题也存在于公司债发行中。

第二，中国企业信用制度的评估和监督较为缺失，特别是中国信用评级的体系有很多问题，信用评级体系本身的诚信度也受到很多质疑。所以在缺乏一个很好的信用评级体系和信息披露的环境下，公司债券市场的发展受到不少制约。

当然，证监会之前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中小企业私募债的发行，但这还只是一个试点，如何选择中小企业私募债的成分，以及信用一旦出现问题如何解决，还有待进一步探索。

在我看来，中国债券市场特别是公司债券市场要健康发展，就需要有几个实实在在的违约破产的例子。如果没有经历过几例违约和倒闭的处理过程，债券市场的信用评级、监督机制、信用风险量化等就很难完善，投资者对风险也无法有明确评估。

日报：你觉得该如何应对债券市场违约情况的发展？

严弘：现在主要取决于我们的破产法庭是否真有这个能力去厘清各个债权人和股权人之间的利益所在，如何去进行分配，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其次，执法机关是否有能力去执行法院的裁定。这一系列的运作和执行缺一不可，否则一旦出现政府干预等，市场秩序容易乱。这是一个长痛和短痛的问题，假如说我们不能下决心采取措施真正扶持整个金融市场，使其风险和收益有比较正确的定价机制，这个金融市场是很难长期健康发展的。

日报：从发行制度角度，中国是否需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债券市场？如果需要，这个市场应该如何建立？

严弘：从某种程度上说，包括美国在内的很多地区都是几个债券市场并行的，只要各个市场之间的隔绝或割据不是很明显，投资者从A市场买来的债券可以到B市场去卖，而且债券是在同一个地方注册、同一个地方清算。所以主要关注的还是各方的交易成本和交易项目。

从美国市场看，债券市场的主要投资者也是机构，大多数集中在银行间市场和柜台市场，而小额交易基本上是在交易所。这和中国债券市场的发展趋势比较接近，现在基本上90%甚至95%的交易发生在银行间市场，而且大多为机构投资者之间的交易。

日报：中国债券市场在做大规模、产品创新等其他机制建设上还有哪些着力点和突破点？

严弘：首先，资产证券化是一个重要方面，比如资产证券化中小企业私募债，又比如说房地产债务的资产证券化，还有银行贷款的资产证券化，这既有利于银行体系减压和分散风险，也为证券市场提供一些新的产品。

其次，针对债券市场特别是银行间市场而言，交易机制改革和提升市场参与者多元化，都会有助于提高市场流动性和定价机制的完善。一旦做到这两点，这个市场将有一个快速成长，会有更大的容量来吸收更多证券，而更大的流动性也会使得整个市场定价机制更精准，使得投资者回报和风险承受能力获得较好度量。

其中，市场机制改革主要是针对银行间市场和交易所市场之间的交易机制。一方面，做市商制度应能在银行间市场中得到贯彻执行，另一方面是市场准入机制的完善。比如银行间市场有一个信用风险缓释工具，但基本处于半停顿状态，目前的主要参与者是银行，而银行本身没有强烈意愿进行这方面的交易，而我觉得伴随债券市场发展，很多资产管理公司也应该可以参与到这个市场，而资管公司会有很多意愿使用这一工具。所以，债市的真正发展有赖于市场参与者的准入范围要扩大，不要害怕投机者的出现，要让市场真正活跃起来。